乐竟体育-横冲直撞的比赛场面,掀起一场足球狂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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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1

  程知文这辈子最看不惯犹疑不决之人,但偏偏在沈卿玉这件事上,横冲直撞的比赛场面,掀起一场足球狂潮他做了世界上最优柔寡断的那一个。

  程知文常常问自己,娶了沈卿玉,到底是不是他这辈子犯的最大的错误?

  花梨木地板快要被军靴踱出一道凹痕了,管家终于推门进来横冲直撞的比赛场面,掀起一场足球狂潮:“老爷,夫人自己回来了。”

  额上暴起的青筋平歇了,程知文长舒了一口气。紧接着一股怒气自他心中油然升起,他迅速捞起桌上的勃朗宁,“哐哐”将子弹上了膛。

  她竟然还敢回来!

  这个胆敢三番四次从自己身边逃走的女人,他要一枪崩了她!

  “没别的事管家请回吧!”程知文怒发冲冠,见管家低眉顺目,戳在原地一动不动,愈加动气。

  “老爷,夫人请您过去一趟,她在荷亭等您。”

  程知文将枪插入腰间:“你让她等着!”

  管家应了一声,推门而出。

  案台上熏香缕缕,烟丝缭绕,程知文的思绪也跟着缭绕起来。

  他沉吟了许久,终于走进内室。卸下腰间的手枪放入抽屉,又褪下那身已然有些发硬的军装,换了一条柔软的月白棉布长袍,再添了一件宝蓝的褂子。

  收拾停当后,他再次拉开抽屉,拿出了一张渗着墨迹的帖子。顿了顿,终于走了出去。

  2

  满池的青荷已经败落,沈卿玉坐在荷亭的美人靠上,出神地看着那一池的残败。微微卷起的秀发轻轻抚着她嫣红的脸庞,宽大的女佣服衣摆随风飘动,将她身体的曲线描绘得愈加柔弱。

  沈卿玉美得如同一幅静止的画。程知文远远地看着,杀伐征战面不改色的他在此刻犹豫不敢上前,他怕惊扰了那幅画。

  “老爷。”沈卿玉看见了他,轻轻唤了一声。她从美人靠上站了起来,神色如常,眉间带着点点哀伤。

  “老爷又杀人了?”见到了程知文的穿着,沈卿玉眉间的哀伤又添了几分,“是不是什么时候,老爷连横冲直撞的比赛场面,掀起一场足球狂潮我也要杀了?”

 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。

  程知文的心脏微微跳动,每次杀完人见她时,总会换上一套新衣。他害怕她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,会更加远离他。

  今日他在军营亲手处决了一个违反军纪的亲兵,转头就听到了她已经失踪数天的消息,他知道她又逃了。

  他连血迹都没擦干就赶回家,一路上他的内心爱憎纠缠。恼极了时,他确实恨不得一枪崩了她!

  可是他高看了自己,她也高看了他。程知文遇上沈卿玉,从来都只有缴械投降的份儿。

  他将那张渗着墨迹的帖子摊开到她面前:“解怨释结,更莫相憎,一别两宽,各生欢喜……卿玉,签了它,我放你自由。”

  程知文背过身,盯住了荷亭廊前的那只空空荡荡的秋千,仿佛那个叫卿玉的女人不过是眼前的那只秋千。

  “恐怕不行了。”沈卿玉重新叠起离婚书,轻声说道,“老爷,我们有孩子了!”

  程知文猛然回头,“怎么可能?”

  每次房事之后,他都亲眼看到她偷偷地喝着避子汤。他从来不戳穿,他看得出她对自己的勉强,也不曾想过要强迫她为自己生孩子。

  “我也不知道。”沈卿玉面色绯红,“兴许是知武换了药,他一向离经叛道,鬼主意最多。”

  3

  苏州程家有两个儿子,大儿子出生时瘦瘦小小、纤细孱弱,取名知文。小儿子出生时白白胖胖,虎头虎脑,取名知武。

  程老爷子给儿子取名时,大概也没有想到,兄弟俩长大后完全走了与自己名字相反的路子。

  程知文羸弱了十五六年,突然就去参了军。愣是在枪林弹雨中杀出了一个“玉面阎罗”的名号。衣锦还乡后,接任了苏州镇守使,从此威震一方。

  程知武小时候倒是喜欢调皮捣蛋、舞刀弄剑。可自从上了学之后就转了性,终日抱着书本神神叨叨,并强迫每个人都去听他那些谁也听不懂的理论。

  程老爷子不堪其扰,终于砸了半辈子的积蓄将他送出了国,众人耳根才得以清净。

  程知武学成归国之后,倒也不再念叨他的那些高深理论。但喝了几年洋墨水,人愈发离经叛道,将一切传统视为桎梏。整日游手好闲,到处结交狐朋狗友,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。

  程老爷子过世后,程知武没了管束,更加肆意妄为。经常一出门几日不归,回来时身上披红挂彩。问起来,总是满嘴跑火车,没一句实话。

  久了,程知文也就不管他了。反正都是小伤,殃及不到性命,左右他也不缺一个为他操持家业的弟弟。

  反而他有时候会羡慕程知武,程知武似乎永远可以活得轻轻松松,满不在乎。而且嘴巴里总有新奇的话语可以逗得沈卿玉忍俊不禁,这是沈卿玉面对他时,从来不会出现的表情。

  “是啊,是我偷偷将避子汤换成了暖宫补血的药。”面对前来兴师问罪的程知文,程知武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。

  他穿着一身银白色的西服,头油抹得连苍蝇都站不住,正在镜子前面调整着领结,“我说哥,你也老大不小了,该给我生个侄子玩玩儿了,哪能老由着卿玉嫂嫂乱来。”他突然转过头,一脸坏笑地凑到程知文耳边,“而且你不觉得,那天晚上卿玉嫂嫂特别主动吗?”

  “也是你下的药?”程知文微微睁大了眼,每次触碰沈卿玉时,总能感到她内心的抗拒。可唯独那天晚上她却主动求欢,着实让他惊讶不小,他差点就要以为沈卿玉已经重新接受他了。

  “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,我这叫增添情趣你懂不懂?”程知武依旧是一脸欠揍的笑,“而且我要是不这么做,我的卿玉嫂嫂怕是现在人已经在上海了,你也变成一个老光棍了。说起来,你还应该感谢我。”

  “可是你卿玉嫂嫂,其实并不想给我生孩子。”程知文懊恼起来,“我也从没想过要以这种方式勉强她留在我身边……”

  “我的傻大哥,她要是不想给你生孩子,何必眼巴巴地跑回来跟你坦白?”程知武一脸怒其不争。

  “可是……”程知文眉毛拧做了一团。沈卿玉就是他的劫,任他在战场运筹帷幄,还是官场算无遗策,唯独到了她这里,总有千万个想不明白。

  “得得,最见不得你这副样子。”程知武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坛老酒,“今天我也不见什么朋友了,就舍命陪君子,陪你醉一场罢。”

  4

  酒过三巡,程知武的身体已经开始打晃,舌头也开始大了起来:“你知道嫂嫂为什么明明跑掉了,却又会回来吗?因为她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下。”

  “什么台阶?”程知文神情疑惑,面色微醺,让他添了几分少年的稚气。其实他才二十五岁,鲜衣怒马并不是太远的曾经,只不过他平常太过紧绷,太过沉闷,让人忘记了他的年龄,只敢尊称一声“程爷”。

  “我怎么知道?”程知武白眼一翻,“你得问她!”

  “问她?”程知文抱着酒坛子,“我跟她之间隔着千沟万壑,她又怎么会告诉我这些?”他的眼睛红了起来,“你说一个人变心怎么可以这么快?我念了她八年,想了她八年,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她提亲,可你猜她怎么说?”

  他学着沈卿玉的语气,“老爷,那都是以前的事了,我们年少不懂事,当不得真的。”他猛喝了一口酒,“这些年我杀伐不断,九死一生,唯一的温暖是她,唯一的希望也是她,怎么就当不得真呢?怎么就变了呢?”

  成亲后沈卿玉的冷若冰霜令他百思难解。他派人打听,原来在沈卿玉嫁给他之前,已经有了一个私许终身的情郎。

  “一个人要变心,八年的时间足够啦。一个人要变心,莫说八年,下一秒都是有可能的。”程知武拍着他哥哥的肩膀,“但那又怎样?最后娶了她的还是你。”

  “娶了她?她人在我这里,心却不知道在何方,这叫我怎么甘心?”程知文的手插入头发,他将头埋进了自己的肘间,“她既然已经变了心,为什么还要嫁给我?”

  “那还不简单?你有钱,又有枪!”程知武咂了一下嘴,“所有人都需要钱,所有人都怕枪!”

  “原来是这样么?”程知文苦笑了一声,“我现在倒宁愿自己还是以前那个羸弱不堪的程家大少爷,而不是什么‘玉面阎罗’程爷!”

  “知道你为什么是‘玉面阎罗’而不是‘鬼面阎罗’,或者‘马面阎罗’吗?”程知武突然嘿嘿一笑,凑近了程知文,“因为长得帅啊,就冲你这股为情所困的忧郁劲儿,连我这个男人都看得心里扑通扑通地跳。”

  他突然噘起嘴巴,眼看就要往程知文脸上亲过去。

  “荒唐!胡闹!”程知文推开他,“腾”地站了起来,“我找你嫂嫂去了。”

  说完跌跌撞撞往荷苑走去,完全不再理会身后程知武那一串爽朗的笑:“记得温柔点儿啊,可别伤着我那还未出世的侄子,哈哈哈……”

  “老爷!”沈卿玉扶住醉醺醺的程知文,“怎么喝了这么多酒?”

  “卿玉,我高兴,我终于有孩子了!”程知文扳住沈卿玉的肩膀,霸道地吻了下去。

  沈卿玉一个不敌,人往床上倒去。她一声低呼,双手忙撑住腰,想要护住肚子。

  没有预想中的摔跌感,原来程知文早已先一步撑住了床板,搂住了她的腰,沈卿玉嗔道:“老爷,有孩子呢。”

  程知文此刻双目清亮,全无醉态:“沈卿玉,我有时候真的不知道……你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?”

  沈卿玉眼神闪动了一下,程知文说完这句话,人倒向了一边。

  沈卿玉盯着雕花床梁看了许久,终于打定了主意:“老爷真的想知道真相吗?”半天没听到动静,沈卿玉别过头,身边的男人早已进入了梦乡。

  沈卿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。

  5

  翌日晨光微曦,阳光透过窗子照了进来,有些许刺眼。程知文抬手挡住了眼睛,他此刻有些口干舌燥,宿醉的头疼也还未完全散去。

  “老爷醒啦。”沈卿玉已经梳洗完毕,她给程知文倒了一杯茶,又从丫鬟手中接过毛巾,蘸了水拧干后递给了程知文,“老爷今日要回军营吗?”

  看着散发着丝丝热气的白毛巾,程知文有些诧异。嫁给他之后,沈卿玉从来不会为他端茶倒水,更不会关心他回不回军营。

  从前的沈卿玉面对他只会做两件事,沉默和逃跑。

  程知文心里苦笑了一下,看来她已经做好打算,要认真地做他的妻,仅仅因为一个意料之外的孩子。他程知文如今竟沦落到要靠一个孩子,来留住自己心爱的女人。

  “看夫人的打扮,今日是要出门吗?”程知文掀开被子坐到床边,接过沈卿玉手上的热毛巾,却答非所问。

  沈卿玉点了点头:“老爷今日如果没有公务,能不能陪我回趟娘家?”

  她今日换上了一套藕色元宝硬领袄裙,脂粉未施的脸雪白细腻。程知文只觉得,不管任何时候,沈卿玉都美得如同一幅画。

  这是自沈卿玉嫁给程知文以后,她头次要求回娘家。

  程知文知道,如果当初沈卿玉确然有了一个私许终身的情郎,那她最后一声不吭地嫁给他,定是受了沈老爷的胁迫。在她心里,没有理由不去怨怪那个家。

  程知文扯开嘴角哂然一笑:“既然夫人开了口,为夫岂有不遵命的道理。”

  沈卿玉脸颊上飞来了两朵可疑的红云:“老爷跟知武呆久了,倒是学了跟他一个德行。”

  “亲兄弟,哪有不相像的道理?不过是夫人对我,缺乏一些了解罢了。”程知文起身站了起来,沈卿玉被他的身影罩住,他没有看到她的表情,也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表情。

  程知文决定对沈卿玉逃跑的事情只字不提。假装他们从来都是这样,在每个清晨,如寻常夫妻一样打趣笑闹,他觉得沈卿玉也与他有相同的想法。

  他如此小心翼翼,生怕这种他在梦里祈求过无数次的日子,就这样碎了。

  6

  沈家有一个茶庄,原本产业还算大,但近些年沈老爷经营不善,再加上日本商会的排挤,沈家茶庄变卖了大部分茶园,渐渐没落到只剩一个空壳,一大家子人生活捉襟见肘。直到沈卿玉嫁给程知文后,靠着程知文的接济,才能勉强维持生计。

  因此沈老爷对于程知文这个拿枪的女婿,实在是又爱又怕。如今女儿携夫婿回门,自然丝毫不敢怠慢。

  一行人堂前落座,父女面对面却半晌无话,最终还是沈卿玉打破了沉默:“父亲,你要做外公了。”见沈老爷有些微怔,又强调道,“我是说,我和老爷有孩子了。”

  “啊——如此,甚好!”沈老爷笑道,他笑得很开心,是真的开心。开心之余又多了几分小心,可他除了说好以外,却也无法再多说一字。

  女儿能够开花结果,他求之不得。到底是沈家对不住她,当初他拿一家人的性命胁迫她嫁给程知文,心里说不愧疚是假的。但在沈家的存亡,和阎罗将军的威严面前,这点愧疚的份量就实在太轻了。

  沈老爷的笑落入程知文的眼里,惹得他心里五味杂陈。父女生隙,说到底,却是他一手造成。

  当初他的求婚书递到沈府,沈府发生了什么,他并不知晓,自然也不知道沈家女儿已经有了心上人。只当他的姑娘,还在原地等他,哪怕中间已然隔了整整八年。

  求婚书写了又改,改了又写,程知文觉得任何措辞都表达不了自己心里的思念和急切。

  最后他决定跟她开一个玩笑,他故意隐去自己的姓名。只写沈家姑娘芳名远播,玉面阎罗程爷想要求娶。沈家需将女儿好生送过来,若有闪失,必严惩不怠。

  求婚书写得如此霸道蛮横,程知文知道沈家接到婚书的那一刻,必定如临大敌、人心惶惶、不敢怠慢。乱世之中有枪就有了一切,他有这个自信。

  他的目的有两个。

  一是,当初沈老爷见他瘦小孱弱,看他不起,在他少时与沈卿玉的来往之间,没少作梗。他倒是迫不及待想知道当沈老爷知道玉面阎罗程爷就是程知文时,会是什么表情。

  二是,八年间他与沈卿玉鸿雁传书,从未提及自己便是玉面阎罗这一事。并非是刻意隐瞒,他只是不想让这个用他人尸骨堆出的名号,过早地出现在他与她的绵绵情话之间。

  但终究是要告诉她的,他承认他其实是有些怯了。他害怕他如果事先表明身份,沈卿玉会嫌弃他,不肯嫁他,那他便会拿她毫无办法。不如先以这个名号强横一把,日后他有的是时间向她解释一切。

  他哪里知道,沈卿玉对他,岂止嫌弃这么简单。可笑八年书信,相思入骨,未现一点端倪。等到他要娶她时,她却早已芳心他许。

  新娘子送过来时,沈老爷震惊之后脸色煞白,果然精彩。

  可等程知文衷肠诉尽,揭开红盖头时,他见到的却是一个满脸泪痕的沈卿玉:“你千不该万不该,不该强娶……程知文,你毁了沈卿玉,叫我怎么原谅你?”

  接着,便是沈卿玉一次又一次地逃离。她不逃时,也是沉默寡言、冷若冰霜。她不敢拒绝他,却也从不迎合他。程知文甚至觉得,自己娶回来的,不过是一个貌似沈卿玉的木偶罢了。

  如今,他们终于看起来有点像夫妻了。可是,会长久吗?沈卿玉心中似有千万个秘密,程知文无法洞悉,所以他不敢回答自己。

  “老爷,能不能陪我再去见一个人?”回程的路上,沈卿玉靠着程知文的肩,问道。

  程知文抱紧了她,笑道:“自然要陪。”

  马车经过弱水湖,湖边孤零零地站立着一棵歪脖柳树。沈卿玉掀开帘子,笑道:“人人都说玉面阎罗威风,我却记得老爷当年落水,那样子别提有多狼狈!”

  程知文心下一怔,紧接着又微微一暖,原来她还记得当年那个落水的狼狈少年:“可不是,当年若不是你恰好在柳树下荡秋千,程知文怕是如今连魂魄都不知道在哪里了。”

  那一出美女救英雄,是他们缘分的开始,也让铁骨铮铮的程知文尝遍了相思的百种滋味。

  沈卿玉却不再说话,直直地看着弱水湖,目光幽远,仿佛要看完谁的一生。

  7

  沈卿玉要见的那个人,如今已经长眠于地下。

  望月岭树高风冷,眼前的那座矮小的坟茔上杂草已经有半人多高,有碑无字。

  程知文命人将杂草除去,对着沈卿玉说出了自己的疑惑:“倒从未听说过你有一个妹妹。”

  沈卿玉神色凄婉:“妹妹……自小体弱多病,被父亲养在深闺,老爷不知道,也是正常的。”

  “可是得了什么重疾?”程知文柔声问道。

  沈卿玉摇了摇头,面露嘲讽之色:“那是父亲的说法。妹妹原本有个两情相悦的情郎,父亲却逼迫她另嫁他人。她性子烈,宁为玉碎不为瓦全。”

  “的确是个刚烈忠贞的女子。”程知文的言语里满是敬佩之意,又想到沈卿玉也曾有过相同的境遇,不敢想她如果也选择玉碎……

  程知文不由得心里一阵庆幸,又道,“不过这乱世底下,每条性命都不容易。纵是有千万个理由,也应该要好好珍惜。”

  “老爷还是别说话了,如今你说什么,都会令我觉得难堪!”沈卿玉一改往日沉静的模样,冷冷道。

  马车终于打道回府,望月岭的那一幕令两个人的心思都有些沉重,一路上不再有多余的话。

  拉车的马突然一声长嘶,一颗子弹破车而入,直直往程知文飞去。

  电光火石之间,沈卿玉一把将程知文推开,子弹没入她的手臂,鲜血蔓延开来。她捂住手臂闷声道:“老爷小心!”

  随着一声惊叫,马车外一阵哄乱。

  看着汩汩的鲜血自沈卿玉的指缝流出,见惯了鲜血淋漓、血肉横飞场面的程知文,感到从未有过的心惊肉跳。

  他窜出马车,朝天开了一枪:“在场所有人等!不许走动一步,否则格杀勿论!”

  几声枪响之后,惊恐中的人们终于停下脚步。训练有素的士兵们将一个黑衣女人擒到程知文面前。

  程知文用枪顶住女人的额头,声音如千年寒冰:“你开的枪?”

  女人十分年轻,长得极美,一双翦水的眸子此刻充满恨意:“对,是我开的枪。你杀了我丈夫,我要报仇!”

  “你是谁?你丈夫又是谁?”

  “叶蔷薇,我丈夫是宋格安。程知文,你昨日才杀了他,不会现在就忘了吧?我丈夫跟你出生入死,只因一次指挥迟到,你就将他处死。他人的性命在你眼里,当真如此轻贱吗?”叶蔷薇咬牙切齿,“今日你最好也杀了我,不然总有一天,我定会报仇雪恨!”

  “好,那我成全你!”眼前晃过沈卿玉臂上的鲜血,程知文心中一冷,扣在扳机上的手指渐渐加力!

  “老爷!”沈卿玉不知何时从马车里面扑了出来,“不要杀人!”她脸色苍白,身上已经沾满了血,拿着一双漆黑的眸子哀求地看着程知文。

  叶蔷薇看着摇摇欲坠的沈卿玉,眼里波光流转,却又很快消失。她转而又倔强地看向程知文,带着几分挑衅。

  “若要报仇,日后把枪法练准了,我随时奉陪!”程知文收回手枪,又掐住了叶蔷薇的脖颈,一字一句道,“但如果你胆敢再动我身边的人一根头发,我定将你碎尸万段!”

  沈卿玉陷入了昏迷。

  程知文将军营事务交给副官打理之后,自己便不吃不喝、衣不解带地陪在沈卿玉身边。程知武几次进来,欲言又止,终究一声叹息,推门而出。

  如此过了三日,沈卿玉终于悠悠转醒,看到身边眼下乌青闭目打盹的程知文,既感动又心疼,她轻声唤道:“老爷!”

  程知文猛然惊醒,他抱住沈卿玉,像抱着一个失而复得的至宝:“卿玉、卿玉,你终于醒啦!”

  “孩子……”沈卿玉声音沙哑,她用手捂住自己的小腹,想要探寻孩子是否还在。

  “你放心,孩子没事!”程知文放开她,刮了刮她的鼻子,“不过日后遇到危险,记得自己先逃,不要想着救我。你和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,我这辈子都不会心安!”

  “老爷说的什么话?你是我孩子的父亲,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身处险境?”沈卿玉嗔道。

  “仅仅是因为……我是孩子的父亲吗?”程知文心下怅然,他小声地问道,像是问沈卿玉,又像是问自己。

  “什么?”

  “没什么,你刚醒,先好好躺着。我现在就命人去厨房把燕窝粥端来。”

  8

  转眼红叶满天的秋天过去,又挨过白雪皑皑的冬季,阳春三月,草长莺飞。沈卿玉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,过不了一月,便要临盆了。

  “老爷,你这是做什么?”沈卿玉看到程知文放在自己手里的勃朗宁手枪,满脸疑惑。

  “如今时局动荡,各地军队编制一改再改,各方军阀侵吞混战,各自为政。只怕我这苏州镇守使玉面阎罗手中的兵力,已成了多方觊觎之物,再也不能偏安一隅了。”程知文握住沈卿玉的手,“这把枪跟随了我多年,如今用它来保护你,我也放心!”

  “那我也不要枪。”沈卿玉仿佛拿了一个烫手山芋,将枪丢在一边,“枪是用来杀人的,我不要杀人!”她抱住程知文,声音带着哭腔,“老爷,哪怕你什么都没有了,你也一定可以保护我的,你可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阎罗将军啊!”

  “好啦好啦!”程知文拍打着沈卿玉的背,轻声哄道,“不杀人不杀人!”

  沈卿玉破涕为笑:“老爷,你真好!”

  程知文哭笑不得,沈卿玉自怀孕以来,不但一改往日的沉默木讷,人也变得俏皮起来。这让他觉得,自己的孩子还未出世,就已经先有了一个女儿。

  不过,这样的沈卿玉,不正是那个他相思了十年的姑娘么?

  “卿玉。”程知文轻声道,“其实没有人生来就喜欢杀人,但必要时,杀人是唯一能够解决问题的方式。”

  玉面阎罗的称号由尸骨堆积而成,但程知文从来都不喜欢杀人。然而沙场上刀枪无眼,你若不杀人,别人就要杀你。他想要留着性命去迎娶他心爱的姑娘,就必须出手比谁都要快,比谁都要狠!乱世中的生存法则,本就如此。

  “你可知当初我们放走的叶蔷薇是什么人?”

  沈卿玉抬起头:“什么人?”

  “她并非宋格安真正的妻子,而是宋格安在欢场上认识的一名舞女。她的另一个身份,是日军探子小雅薇子。”

  程知文顿了顿,“我得到消息,日军要在苏州建立地下军事要塞,这个要塞一旦建立,苏州城早晚要成为日本的屠戮场。

  “我在暗中安排人手前去破坏,而身为指挥官的宋格安却因晚到而贻误战机,导致我一个连的兵力被日军全部剿灭!

  “你说宋格安,我要不要杀?而且现在想来,宋格安岂止是贻误战机那么简单,日军如此轻易地找到了我们的根据地,他怕是也有不少功劳。”

  沈卿玉听得五内震撼,她一直讨厌他杀人,害怕他杀人,却原来有些人,是不得不杀。不杀,将会有更多亡魂不安,将会有更多人死去。

  沈卿玉咬紧嘴唇:“老爷对不起,当日我不该,叫你放走叶蔷薇。”

  “不怪你,当日我并不知道她就是小雅薇子,也不想当着你的面杀人!”程知文将手枪放回到沈卿玉手中,“我看叶蔷薇对宋格安倒是有几分真感情,不然不会孤身前来,找我报仇。此次放虎归山,她已知我的弱点是什么。卿玉,有时候枪并不是用来杀人的,而是用来保护自己的。”

  沈卿玉握住枪,心里仿佛有千万斤石头,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。她从未见过程知文有如此惶恐不安的时刻,直觉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。

  但是她知道,纵使她问,程知文也不会告诉她的,这个男人总是习惯默默承担一切。

  “原本我想,纵使有人要侵吞我手中的兵力,若我有军火在手,还能拼死一搏……卿玉,这些日子,你与知武里应外合,将我军火库中的军火全部转移——”

  程知文突然又道,声音不大不小,听不出悲喜,“我只当不知,但我有一个问题。若现在不问,以后便没有机会了,你当如实告知!”

  沈卿玉心中猛然一震。原来他早就知道。紧接着又是一阵酸楚涌上心头。面对最亲的弟弟和妻子双双算计,不知道他要花多大力气,才能装作若无其事。

横冲直撞的比赛场面,掀起一场足球狂潮

  程知武归国后就加入了共产党,起先她并不知道,直到程知武前来游说她。说革命需要军火,而军火程知文有,但他需要一个帮手才能顺利将军火拿到手。

  于是有了她的怀孕回家横冲直撞的比赛场面,掀起一场足球狂潮;有了程知武的把酒诉衷肠横冲直撞的比赛场面,掀起一场足球狂潮;有了回乡省亲;有了今后的种种……只因为她需要时不时牵制住程知文的注意力,才能让程知武有足够的时间将军火转移。

  她并非革命党,却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一口答应程知武的要求。或许真如程知武所说,她不过是为了找个借口留在程知文身边罢了。

  “你不用如此震惊。”程知文笑了笑,笑得有些凄清,有些怅然,“那日知武与我喝完酒后,我身上军火库的钥匙就少了一把。我看到知武鬼鬼祟祟,不难猜出他要干什么。我只是想知道……”

  他闭上了眼睛,似乎花了很大力气才说出了后面那句话,“你在嫁给我之前,那个私许终身的情郎,是不是知武?”

  沈卿玉杏目圆睁,嘴唇上毫无血色:“老爷原来是这么想的吗?我若说我和知武之间清清白白,老爷会信吗?”

  “我信与不信,不重要了……”程知文背过身去,“卿玉,我怕是再难保护你了,从今以后,你好自为之!”说完踏月而去,清辉照着他挺拔的影子,有着说不出的孤寂。

  沈卿玉看着,忽然有一种此生不复相见的苍凉之感。

  “知武,这样做,真的不会伤害到老爷吗?”

  “放心啦!他是我哥,我肯定不会做伤他性命的事!”

  真的不会伤害到吗?

  一个军人没了枪,还有命吗?

  9

  那一刻的到来,远比想象中要快。

  那天程知武闯进沈卿玉的房间,满脸焦急:“嫂嫂,我大哥最近有没有回来过?”

  沈卿玉木然地摇了摇头,程知武大叫一声“不好”,夺门而出。

  晚上管家就带来消息,华东总司令听闻程知文残害同僚,异常震惊。特委任司令夫人将其缉捕归案,若负隅顽抗,可就地正法,目前程知文已束手就擒。

  管家掏出一张车票:“夫人,老爷交代过,若他回不来,您便拿着这张车票,去北平找他的战友,他已经在那边为您安排好了一切。”

  沈卿玉听到自己的心裂开了,她几乎昏死过去。一直到最后一刻,程知文最先想到的还是她。

  日军基地审讯室里,程知文面带微笑地看着对面的女人:“我们又见面了,我是该叫你司令夫人还是叶蔷薇?或者小雅薇子?”

  “你随意,不过我更愿意你叫我叶蔷薇。”叶蔷薇微微欠身,彬彬有礼地回道,“程先生应该知道,我此次回来,是要做什么?”

  程知文耸了耸肩:“自然是知道,叶小姐的手段,比我想象中要高明很多。不过可惜,我的军队早已全部解散,大部分已经卸甲归田,余下的散兵也被其他军阀收编。你除了我之外,得不到一兵一卒,我想这应该不是司令大人想要的结果。”

  “没关系,有你就够了!”叶蔷薇咬牙切齿,却依然笑得优雅,她招了招手,“将人带上来!”

  蒙着眼睛的沈卿玉被带了上来,除去眼睛上的布条后,沈卿玉轻轻地唤了一声:“老爷!”声音无尽温柔,仿佛他们只是在程府的荷亭里,浴着无尽的春风。

  程知文脸色微变,转而又平静地笑道:“叶小姐这是什么意思?贱内只是一个妇道人家,可什么都不懂。”

  “待会儿你就知道了。”叶蔷薇调皮地眨了一下眼,她将一把手枪递给沈卿玉,“程夫人,别忘了我们的约定。丈夫和孩子,你只能选一个。”

  “被自己心爱的女人用自己的枪杀死,程知文,我对你还不错吧!”叶蔷薇展颜一笑。她长得极美,这一笑,令身边所有的士兵心中一阵荡漾。

横冲直撞的比赛场面,掀起一场足球狂潮

  叶蔷薇带领士兵退了出去,这是沈卿玉的条件。原本她并没有筹码讲条件,可叶蔷薇偏偏答应了她。也许杀死程知文并不能解叶蔷薇心中的恨,只有让程知文痛苦,才是她最大的安慰。

  程知文闭上了眼睛,神态安详:“开枪吧!”

  “老爷怎么知道,我就一定会选孩子?”沈卿玉平静地看着他,声音清冷。

  “还用选吗?”程知文苦笑了一下,“成亲两年,你冷了两年,逃了两年。唯独有了这个孩子,你才回到我身边。孰轻孰重,已有分晓。”

  沈卿玉却不正面回他:“老爷,当日你问我,成亲之前那个私许终身的情郎,是不是知武?我现在可以告诉你,与沈卿玉私许终身的情郎,从来都只有程知文一人。”

  “那你为何……”要一而再地逃跑?后半句程知文没有问出来,因为他看到沈卿玉已然泪流满面。

  “有时候我想,我要是真正的沈卿玉,那该有多好。这样生随你,死随你,不用找台阶也不用找借口。可是我终究不是啊,真正的沈卿玉已长眠于望月岭了。”

  “你说什么……卿玉死了?”程知文如遭雷击,脑中一片空白,“可是你是谁?为什么与她有相同的相貌?”

  “我是她的同胞姐姐,沈惜玉。”

  当年程知文的一纸求婚书,点名要求娶沈卿玉。沈卿玉并不知玉面阎罗就是程知文,为了守住对程知文的承诺,当晚就投了湖。

  沈老爷一方面痛惜爱女,一方面又怕玉面阎罗知道了,一家人性命不保,只能转而威逼沈惜玉替嫁。

  “老爷,你可知当初你挑明身份时,我有多恨你!若你能坦诚以对,卿玉不会死!”沈惜玉脸色苍白,这些年她心中的煎熬无人能懂。

  沈卿玉的死是她心里永远解不开的结,可她又渐渐爱上程知文不可自拔。所以她一边逼迫自己逃离,一边又不断地找借口回到程知文身边。

  “原来,是我害死了卿玉!”程知文颓然地瘫倒在椅子上,他太过震惊,也不知道以何种面目面对眼前这个怀着自己孩子的女人,“……你杀了我吧!”他再次痛苦地闭上了眼睛。

  屋外传来一声巨响,审讯室的房梁、桌椅开始剧烈震动。天花板上的灯连着天花板的水泥一起脱落,眼看就要往沈惜玉身上砸来。

  程知文蹬掉铐在自己身上的椅子及铁链,飞身朝沈惜玉扑过去,他弓起身子,将沈惜玉藏在自己的身躯下。水泥块砸中了他的后脑,鲜血汩汩往外冒出。

  “老爷!”沈惜玉大惊失色,肝胆俱裂。

  程知文的视线开始模糊,血沿着他的脸、他的鼻滴落到沈惜玉的身上。他用尽了最后的一口力气:“好好……活下去!”

  “砰”的一声,门被破开了,满面尘土的程知武冲了进来:“大哥!嫂嫂,你们在哪里?”

  10

  一声婴儿的啼哭划破了寂静的夜空,程知武握住程知文的手,灰尘还未除尽的脸满是泪痕:“哥,你听到了吗?嫂嫂生了!哥对不起!你快些醒来,看看你的孩子呀……”

  程知文沉默地躺在床上,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只有紧合的睫毛在微微颤动。

  是个女孩,眉眼鼻子都很像沈惜玉,唯独嘴巴与程知文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。

  沈惜玉看到荷亭廊前的那只秋千,只觉得她与程知文冥冥之中命运相系。便如这秋千上的绳索,缠缠绕绕,相思绵延。越想花力气分离,反而越拧越紧。

  程知文并不知道,当日荡着秋千的沈卿玉并没有下水去救他,下水救人的是沈惜玉。

  她见到他的第一眼,就被他棱角分明的脸深深吸引。只不过她救完人后便发着高烧,被家人送往了医馆。而沈卿玉受她所托,留下来照看程知文。

  因为自小体弱,加之那次高烧,父亲再也不允许她出门。而此时的沈卿玉,早已和程知文两情相悦,所以她也只能把那份心动藏在心底,默默地祝福。

  后来他参了军,他们鸿雁传书。沈卿玉最讨厌识文写字,所以把回信的工作通通拜托给了她。于是她以沈卿玉的名义,与他传着绵绵情话。有时候她甚至有些恍惚,分不清写在信笺上的思念,到底是由谁诉说。

  新婚的第一天,她得知他的真实身份,无比震惊。到底沈卿玉的死是他一手造成,她无论如何,也无法原谅他。

  她第一次逃跑,是在新婚的那天晚上。月黑风高,她失足滚落山崖,醒来时见到的是他愤怒而克制的脸。

  第二次逃跑,她选了一个白天,却忘记带上盘缠,最终饥肠辘辘,晕倒在河边。醒来时,还是他那张愤怒而克制的脸,带着丝丝心疼。

  第三次逃跑,她终于记得带了盘缠,却遇上了山匪。他只身一人闯入贼窟,满身浴血却未让她身上多一道伤口。

  后来有了第四次、第五次……她越来越不想逃了。她逃似乎也逃不掉,如果她是孙悟空,他就是她的如来佛,无论怎样,都逃不过他的手掌心。

  程知武偷偷换掉了药,她装作不知。得知自己有了这个孩子,她终于有理由长久地呆在他身边了。她想,这样,沈卿玉就无法怪罪她了。

  可她始终没有勇气承认自己不是真正的沈卿玉,她怕她承认了,所有的关心、思念、爱护都会抽身离去。现在她豁然了,无论她是不是沈卿玉,程知文还是那个程知文,她爱他,这就够了!

  程知文希望她远走高飞,但她知道只要他在这里,她就永远走不了。她主动找到叶蔷薇,提出等她生完孩子,一命换一命。

  她当然知道叶蔷薇不会答应她,只不过她在赌。赌叶蔷薇也不过是个失去爱情的不幸女人,而失去爱情的女人,最不愿看到的是双宿双飞的结局。没有什么,比看到有情人相恨相杀更解恨的复仇方式了。

  果然,叶蔷薇告诉她,孩子和丈夫,只能选一个。她答应做出选择。

  但是叶蔷薇不知道,她的选择,是丈夫和孩子,她都要!

  沈惜玉最擅长的,是给程知武争取行动时间。

  日军的秘密基地已经炸毁,叶蔷薇也葬身在那次爆炸之中。华东总司令虽然气极,但有人将叶蔷薇的真实身份昭告天下,他也只能作罢。程知武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龙见首不见尾。

  还是那个乱世。

  乱世之中却再无玉面阎罗程爷,只有一个伤了脑子、心智不全的程知文。

  沈惜玉逗弄着孩子,程知文在一旁看着,他伸出手去捏女儿的脸蛋:“卿玉……”

  沈惜玉微微一愣:“你说什么?”

  “女儿……卿玉!”程知文指着女儿,呵呵笑着,棱角分明的脸褪掉了往日的沉重,只余下孩童般的天真。

  “是啊,你看她,多像卿玉。”沈惜玉温柔地抚上女儿的脸。

  “夫人,我饿了!”程知文抱住她,“我要吃饭。”

  “好好,这就给你做!”沈惜玉笑道,她看着程知文,心里一阵温暖。心智不全又怎么样呢?至少他还在她身边,会在每个清晨,唤她一声“夫人”。

  从今往后,任何事都无法将他们分开。

  “夫人,你真好!”程知文扳过沈惜玉的身子,在她唇上深深印上一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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